幻灯二

走进真相(爱迪生的成长故事走近真实的爱迪生)

·谈炯程·

  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这位由电报员一路成长而来的职业发明家,大抵是最为我们所熟知的美国历史人物。不过,爱迪生的人生被诸多迷思缠绕,我们把他引为创造力的代名词,或者,厌恶他的人,将他斥为骗子、扒手,我们也用数字界定他,在他83年的人生旅途中,一共拥有1093项专利、263项照明专利,他创办过100多家公司,其中大多数如今已不复存在。在美国传记作家埃德蒙·莫里斯的遗作《点亮黑夜:爱迪生传》中呈现的,则是一个总是在失败的爱迪生。

睡在实验室地上

  与我们通常的看法不同,爱迪生并非一个孤独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像操弄法术般操弄着电。爱迪生的成果是集体智慧的产物,是所谓的实验室制品。研发白炽灯时,他每天只在早晨七点和半夜潦草地吃上两餐,其余时间,他都扑在实验室里,疲倦了,就像流浪汉一样径直睡在地上。

  实验室的工作并非充满奇遇,而是极为枯燥。爱迪生的实验室需要不断地吐出专利文件,与专利局周旋,耗费大量精力金钱维系自己的发明王国。

  在大众话语中,科学家常常以现代萨满的形象出场,譬如,在1887年创刊的画刊《斯克里伯纳杂志》中,一篇由布朗大学校长本杰明·安德鲁斯撰稿的文章,将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描绘成“一位名副其实的巫师”,安德鲁斯认为特斯拉希望直接用身体输送高压电,特斯拉“将自己包围在一圈电光之中,并呼唤着来自大地的紫色电流。他的目标是把人类的机器和大自然的机器直接钩连起来”。也正是这篇文章,将爱迪生与特斯拉定义为对手,似乎从此在人们眼中,特斯拉就成了大卫,对抗爱迪生旗下如歌利亚般庞大的托拉斯企业。但实际上,这两位科学家一直保持着良好且礼貌的关系,尽管爱迪生并不认同特斯拉的交流电理论以及大众话语对特斯拉的神化。

  实验室生活必须在不断失败中保持坚韧。仅仅为了测试最适合灯丝的材料,爱迪生就尝试过几乎他能找到的一切纤维,其总数高达6000余种,他甚至让通心粉、钓鱼线、软木塞、钞票纸等材料导电,测试它们白炽化的效果,结果无一例外,这些纤维在电流的轰击下扭曲、开裂,化为齑粉。其后,他想到了竹子:它笔直、有韧性,但又易于切割和弯曲,碳化后可以制成精巧的U型灯丝。爱迪生的第一根竹灯丝是从一把碳化的折扇上切下的。

  不过,产地不同,竹灯丝的效果也完全不同。来自远东的竹子纹理更直,更韧,其中一枚用日本竹子做灯丝的白炽灯,持续发亮1589小时,打破了之前的纪录。事后,爱迪生派出一支探险队,让他们探索全世界所有的1000余种刚竹属竹子,进而从中找到最适宜做灯丝的那种。单单是这次历时数年的探访,就花费了爱迪生10万美元,以相对财富计算,相当于今天的4527.84万美元,最终,仍然是日本竹子拔得头筹:位于日本石清水八幡宫附近的一片竹林,在此后的十余年内为爱迪生提供制作灯丝的材料,此地的竹子被称为“八幡真竹”,以强韧闻名,曾被用来制作剑扣,进贡给德川幕府将军。

对纯科学界保持怀疑

  作为一个没有接受过系统科学训练的人,爱迪生更多的是一名发明家。终其一生,爱迪生都对纯科学界保持怀疑,相应地,纯科学的世界也对爱迪生产生了排异反应。直到临近人生终点,他才获美国国家科学院提名,但却被天文学家阿尔伯特·迈克尔逊否决。

  作为回应,爱迪生忿忿不平地在《电气世界》杂志展示了他一生中取得的5个重要科学研究成果:电子传输的“爱迪生效应”、动态电报原理、“以太力”火花、可逆镍铁原电池、物质在压力下的电阻变化现象。但在其中,主流科学界只认可动态电报原理,物理化学家迈克尔·普平认为“其余发现不是假设就是非纯科学”。

  爱迪生一生涉猎声学、光学、磁学、化学、植物学等诸多领域,但他在这些领域中并非拓荒者,他很少寻找新理论的泉眼,而是围绕一座已被发现的泉眼,开发实用的温泉旅馆。

  在爱迪生之前,白炽灯的研究已有诸多先行者,他之后,亦有匈牙利化学家约斯特与克罗地亚发明家哈那曼发明以钨丝平替碳灯丝的新技术,这二人于1904年取得了匈牙利第34541号专利,钨丝灯取代爱迪生的碳丝灯,并沿用至今。但这并不减损爱迪生研究成果的重要性,真正使他获得照明领域认可的,不是碳丝灯,而是支持碳丝灯的城市配电网络。

  在完成这一系统前,他不得不承受科学界对他的质疑,以及竞争对手们的攻击。英国人约瑟夫·斯旺自称在1850年就开始研究白炽灯,同样出身低微的他,一直是爱迪生在照明领域最有力、也最难缠的对手。但当1881年,爱迪生的“巨兽”发电机在巴黎国际电力博览会上亮相时,它4倍于所有其他欧洲产发电机的体积与惊人的效率,为爱迪生斩获5枚金牌,连斯旺也发来贺电。

  技术最终改变了大众的生活方式,爱迪生弥留之际,有人向时任美国总统胡佛提议,在爱迪生下葬时,将全美的电力系统关闭1分钟作为纪念。但这个习惯了光明的世界,早已无法重回旧日的昏暗之中。

科学家中的半神

  爱迪生虽将自己视为一位成功的实业家,并以超人的自律经营企业,但他却因为缺乏经济头脑的投资屡屡破产。在爱迪生的晚年,他愈发受到自然的诱惑,人生的最后10年,他将研究重心转向橡胶,希望在万千种稙物中找到一种最适合美国的产胶植物。而纵观他一生的发明,他使用的关键材料很少超脱于自然之外,他相信“上帝的万能工坊”里,总有为他备好的完美的材料。惊人的“业余性”,构成了爱迪生所有成就的背景,他的发明中,存在着由手艺转向技术的诸种痕迹。直到晚年,他依然会表演如何封装灯泡。

  莫里斯时常论及19世纪末欧洲的反美倾向以及此种倾向对爱迪生事业的阻碍。譬如,爱迪生的白炽灯在伦敦水晶宫初战告捷后,英国议会便通过了反商业化的电气照明法案。不过,这些还只是所谓“反美倾向”的浅层,或可用贸易保护主义解释。爱迪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美国人物,他不避讳科学与商业之间的关系,他的思维倾向于实用,以一种扎实到近乎愚钝的实验方法为现代技术文明奠基。有时,技术的发展超过知识,当他看见灯泡中游离的微粒时,他几乎就要发现“电子”的存在。

  但更多时候,爱迪生并不追求一种纯知识,而是追求使用知识,这也是为什么,毕其一生,爱迪生涉猎如此之多的领域,使得他如同科学家中的半神,一个文艺复兴式的通才。

  (摘自8月28日《经济观察报》)

您可能还会对下面的文章感兴趣: